“你现在都学会抽烟了啊……”
“……嗯,是啊!已经有三年了吧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……不为什么。”
“工作方面压力有这么大吗?”
“还说得过去。”
在我下班回家步行前往地铁站的途中,突然一辆橙色车身配色的保时捷拦住了我的去路。
我耸了耸肩,正想从车旁绕过去的时,车窗缓缓而下,接着车里的人冲我喊着。
“嘿,没想到这么快有见面了哦,折木。”
我朝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,只见刘禹曦将脸上的墨镜稍稍压低了一些,冲着露出甜美的微笑。
“有事吗?”我毫无语调的问道。
“呃……真是冷淡啊,好久不见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。”
还没等我回答,刘禹曦就推开车门,同时伸手在真皮椅子上拍了拍,示意我坐上去。
“可我们昨天也见过。”
嘴上这样说着,我却是一个侧身钻进了车内。
“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乖的呢,连脏话都不说。”
“人总会变得,不过我现在也不喜欢说脏话。”
我们在驾驶的车中聊着过去,刘禹曦灵活地操纵着方向盘,驱驶跑车来回在车流中穿梭。
我没有想过她的驾驶技术是如此娴熟,偷偷看着她的侧脸,心中不由得有种特别的感觉。她的面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迷人,现在看上去倒是成熟一些,对男人更有吸引力。
汽车行驶到一处路口,红灯禁止了通行。刘禹曦将车子待机,等待着计时牌上面的红色禁止通行的图案变成绿色。
“你……还是喜欢我的,对吧?”等待绿灯的间隙,她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,让车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。
我硬这头皮点了点头,但是又摇了摇头。
“那算不上是喜欢,只是心动罢了。”
“心动?那算是什么?喜欢就是喜欢,承认就好了,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,我还以为你早就放下了。”沐阳梓这样说着。
“那样子的话,我不会在喜欢你了,再也不会。”我如此回答她。
“是吗……因为那个女孩子?”
“你是说昭夕?”
刘禹曦微笑着点了点头,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挂在脸上。眼神中透露出一副“我早就看透了”。
“看不出来你挺有能耐的,居然能骗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。”
“不,她跟我是兄妹。”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你们的关系不一般。真当我是凯子(白痴的意思)?”
“……好吧我承认,兄妹这层关系是我骗人的,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“唉……坦率一点,喜欢一个女孩子没什么关系的,当年你向我表白的时候,不是就挺坦率的。”
“那你当年为什么拒绝我……”
“……因为……这是个秘密。”
这算什么啊……
绿灯亮起了,也就意味着这段谈话也就此结束。
[2]
刘禹曦将爱车开进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饭店停车场。
碰巧的是,我曾经来过一次,在几年前的某一天,公司的年终聚会中。我身上和平常一样,有些皱了的工作西装下一条褪了色的黑色长裤,沾了些污渍的皮鞋。
如此邋遢的模样,走进这样的一家高级饭店,当我多少有些犹豫。不过刘禹曦却毫不在意地拉着我朝着餐厅深处走去。
我们的运气非常不错,被服务生安排在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。坐下后,刘禹曦用法语脱口而出几道菜品的名字,看她轻车熟路的模样应该是经常出入这种高级场所吧。
服务生走后,刘禹曦主动找我挑起话题。
“看起来你现在的生活,过的还不错。”我说。
“才没有呢,每天都忙的要死,连休假都没有。”
“在高档餐厅就餐,开着跑车的人,没资格抱怨吧。”
“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我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,没加牛奶也没有加糖,喝起来有些苦。
“所以,你……”她从桌子对面探身向前,“昨天为什么一副看起来见了鬼一样的模样。”
我礼貌的露出一副微笑,低下头似乎是不想继续下这个话题。
“我们不是朋友吗?跟我说说吧。”
我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,只是低头不断用着勺子搅拌红茶。
“哎,我在问你话呢。”
“……说来话长啊……”
这时候,酒店慢慢响起钢琴演奏的声音,这首歌是一曲某位著名的音乐家的奏鸣曲。他是谁呢……这首曲子又是什么名字呢……
我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但是不对吧,不是我想不起来,而是我一开始就没有好好记住才对。我对音乐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兴趣,不知道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,一定是这样才对。
沉默的许久,我忽得想起来,刘禹曦似乎是一位神经科医生的事实。
告诉她可以吗?
我在心中问自己 。不过要怎么更她说呢?是从头到尾,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呢?
无论我怎么想都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来。
琴声随着时间变得悲怆了起来,一道道音符似乎变得有实体起来。将我和刘禹曦团团围住……
在一个音符跳动的节点,我是终于下定了决心,将我遭遇的事情婉婉道出。
[3]
——什么是“家族性疾病”
家族性疾病是指某种表现出家族聚集现象的疾病,一个家族中多个成员患有同一种疾病,医学上称之为家族史。在遗传病中显性遗传病往往表现出明显的家族性倾向。
——什么是“家族性阿尔茨海默病”
一个家族中出现数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时,称之为“家族性阿尔茨海默病”,非“家族性”的,被称之为“偶发性阿尔茨海默病”。
我读过的所有医书中,看到了这样的结论。虽然每本书对这种说法的描述有些许的差别,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。
这种疾病的具有可怕的遗传性。
假设双亲之中的一位具有家族性的阿尔茨海默病的致病基因,那么,子女就将会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也遗传了这部分的基因片段。在染色体呈显性基因条件下,只要有这一片段一被外界的某种因素所激发,那么就会导致这种疾病。
书中最后的结论,虽然给出的可能性非常的小。但是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谁也不清楚。或许一辈子不会,或许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会发作。
遗传性的阿尔茨海默病,在上世纪的美国普遍流行。而本世纪,普及的基因检验技术,进行人工的基因优胜劣汰选择,以及优生政策下。这种遗传性的痴呆疾病已经大幅度的减少了。
在我国这种阿尔茨海默,这种疾病的患病率虽然是每年都有所上升,不过大多数都是偶发性的。家族性的阿尔茨海默病还是很少。
但患病的可能性,依旧是存在。
也就是说,我跟言生哥他的血液中,说不定也存在着母亲体内流淌着的血的那种,可怕的疾病。
说不定某一天,就会突然得发作……
——那就是人血的颜色,血的颜色。
——就和我们身体里的那种颜色一样。
如果说之前我对母亲生病的不作为感到愧疚,那么如今,就是害怕自己也会得那种恐怖的疾病感到深深无奈。
虽然现在的我对,“死”这个概念已经明白的非常透彻了,对死亡的恐惧,也深深刻在了我的基因里面。
——什么是死亡。
这是世界上所有活着的东西,永恒无法挣脱的宿命。
一种注定的结局……
[4]
“那么你是担心自己也会得,像你母亲那样子的疾病,所以感到害怕是吗?”刘禹曦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,如此问我。
她那天生有点妩媚的神态依旧如同从前一样,虽然现在她有种成熟女性的韵味,不过还是隐隐之中透露出一点俏皮。
她静静听完了我的叙述,对我的遭遇表示了同情,不知道是不是她医生这层身份的缘故,我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一些担忧全盘托出。
因为这种事情就算一个人看再多的书籍,也不可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,那么就干脆请教专家好了。
不过回想起过去,或者是胡思乱想着,自己有可能会得阿尔茨海默病的可能。那种恐怖的感觉就会像是潮水一般涌出,让我感到不舒服。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,双手不安地相互揉搓。
“你……没事吧。”刘禹曦发现了我的异常关心询问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我这样回答她。
怎么可能会没事……
她听完了我的话,低头陷入了沉默。不一会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饮下。
“首先呢,你要明白书中的一些记载是用来唬人的。”
“这我当然明白。”
“其次你对次做过调查,说明你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身体啊。”
“也不全是,主要是为了我的母亲。”我低头搔着我的后颈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刘禹曦笑了笑,又斟满了一杯红酒,在手掌中来回摇晃。
“你现在是在做什么?还在上学吗?”
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。
“不,目前就职于一家网络程序公司。”我老老实实回答。
“是吗?那还挺不错的。”
刘禹曦放下酒杯将手肘撑在桌子上,注视着我。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不由得别过头去。
“如果说,你家中前几代人也有这种疾病的患病史,那么你母亲的阿尔茨海默病就有很大可能是‘家族性’的。那么你的担心也是有道理。”
“果然吗……”
听到了最后的结论,我不由得重重叹了叹气,又是习惯性伸手去掏口袋中的香烟。
“关于目前最新的研究,家族性的阿尔茨海默病早起发病型有三种的致病基因,若是人体中有这三种染色体,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认,发病是迟早的事情了。”
“三种?”
“一号、十四号、二十一号染色体上的辅助E蛋白。”
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“抛开这种太过于专业的知识不谈,如果折木你过于担心的话,可以去做基因诊断。这样或许可以解除你的不安。”
“我已经做过了。”
“是吗?那结果呢?”
“一切都非常正常。”
“是吗……那真是太好了。”
虽然我看着她脸上流落出一副高兴的神情,不过我却觉得她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,是我的错觉吗?
“那……我可以去医院,看看你的母亲吗?”
……
“或许对你母亲的病情,会有所帮助。”
“……别去……”我如此回答道。
“为什么?”她追问。
“不为什么。”
“总要个理由吧。”
“……理由就是,别去。”我的态度依旧强硬。
“你这个人啊,还是跟以前一样。倔脾气应该改改了。”
她长叹出一口气来,优雅地端起身旁的高脚杯,将里面的红色液体一饮而下。
“喂,少喝点,你不是还要开车的吗?”
“哦,没有关系,我的肝脏分解酒精的能力很好,是家族遗传的。”
家族遗传吗……
我喃喃着,将视线移到了别处。
刘禹曦突然觉得自己说这话似乎不太合时宜,连忙改口道,“不是还有可靠的你在吗,负责送我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了。”
她望着我,而我既没有答应,也没有拒绝。只是呆呆的望向窗外。
“家族遗传吗……”我不断地重复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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